【第一電動網】（特約作者 法海）第一電動網近日推出了《調查新能源汽車地方保護主義》系列文章，其中第三篇《北京目錄制的倒掉》回顧了北京對新能源汽車準入制從“目錄制”到“備案制”的變化過程，并從車企的角度，揭露了其中不為人知的“隱形成本”的問題。文中在末尾也提出了“插混車型仍有爭議”這一話題。顯然這一話題也是北京新能源政策爭議的核心和焦點所在，作為一名長期關注北京新能源政策的普通消費者，筆者也多次在不同文章中質疑、批評過這一政策。在討論新能源地方保護主義的大題目下，這次筆者想試圖站在一個更高的層面，或者說站在相關決策者的角度，不帶任何感情和利益色彩地談談這個焦點和難點問題。

其實，爭論的焦點很明確，純電動目前在北京已基本無門檻，甚至連特斯拉這樣的都沒有在國家《免征車輛購置稅的新能源汽車車型目錄》上的車輛，同樣獲得了備案，從而擁有了在北京的一席之地。而插電混動卻遲遲沒能通過備案。北京市相關部門的態(tài)度也一直很堅決，今年經過修改出臺的一系列配合“備案制”的文件，如《北京市示范應用新能源小客車管理辦法》和《北京市示范應用新能源小客車生產企業(yè)及產品備案管理細則》，仍然將新能源小客車的定義確定為“示范應用新能源小客車是指在北京完成備案的小型、微型純電驅動載客汽車，包括純電動汽車及燃料電池汽車。”

那么分析北京市政府如此堅定的原因，筆者認為主要有三個因素：

第一，相關政策文件的支持。在北京市多個涉及到新能源汽車發(fā)展的文件中，一般首先都會提及“為貫徹落實《關于加快新能源汽車推廣應用的指導意見》(國辦發(fā)〔2014〕35號)”。仔細讀這一文件，不難發(fā)現，這是發(fā)展新能源汽車的綱領性文件，正是在這份文件中，明確了發(fā)展新能源汽車的國家戰(zhàn)略，提出了“以純電驅動為新能源汽車發(fā)展的主要戰(zhàn)略取向，重點發(fā)展純電動汽車、插電式(含增程式)混合動力汽車和燃料電池汽車”的戰(zhàn)略目標，大家不妨注意，文件的第一句話是“以純電驅動為新能源汽車發(fā)展的主要戰(zhàn)略取向”，雖然后文對新能源汽車的定義進行了準確注解，提出新能源汽車包括純電動汽車、插電式(含增程式)混合動力汽車和燃料電池汽車，但戰(zhàn)略取向明確是“純電驅動”。正是因為有了這句話，北京市選擇性地忽視“插電式插電式(含增程式)混合動力汽車”，認為其不屬于“純電驅動”，而是“油電混合驅動”或可以“單純靠燃油驅動”，也就有了政策依據。在這個政策體系下，我們并不能簡單地認為，北京市相關部門出臺的文件違反了《關于加快新能源汽車推廣應用的指導意見》，事實上，北京市政府只是選擇了一純電驅動的純電動汽車和燃料電池汽車為支持對象，為這兩類汽車提供財政補助、單獨號牌以及不限行等鼓勵措施。

第二，這是改善首都空氣質量的重要手段。在相關文件中，除了提及的國務院相關文件，一般接著就會引用一份《北京市2013-2017年清潔空氣行動計劃》(京政發(fā)〔2013〕27號，以下簡稱《計劃》)的文件。這一文件說的是什么內容呢？我們不妨細細品讀，這是北京市政府于2013年發(fā)布的一項為了治理空氣質量的文件，包括明確的行動目標和八大污染減排工程，其中與我們最相關的第三大工程——機動車結構調整減排工程。這一文件是根據北京市地方法律法規(guī)《北京市大氣污染防治條例》(以下簡稱《條例》)制定的，這個《條例》正是北京市機動車搖號和機動車根據尾號限行這兩大政策的法律依據。

在《條例》第五章第六十三條明確提出，“本市根據國家大氣環(huán)境質量標準和本市大氣環(huán)境質量目標，對機動車實施數量調控”，第七十二條則提出“市人民政府可以根據大氣環(huán)境質量狀況，在一定區(qū)域內采取限制機動車行駛的交通管理措施”。這是有了這個條例，搖號和限行成為了治理空氣污染的必要手段。這一《條例》也對發(fā)展新能源汽車進行了鼓勵，其中第七十七條指出“鼓勵發(fā)展小排量、低能耗和新能源車與清潔能源車，加快新能源車與清潔能源車的配套設施建設。”

在《計劃》中，做了更為清晰的界定，提出要“積極推廣新能源和清潔能源汽車。市科委、市交通委、市財政局等部門研究制定鼓勵個人購買和使用新能源汽車的相關政策。”這些文件中的邏輯鏈條非常清楚，因為機動車有排放，造成了空氣污染，所以要限制機動車總量，鼓勵小排量，發(fā)展新能源汽車。而面對新能源汽車的三大種類，顯然純電動和燃料電池，沒有排放，效果上是最立竿見影的，而插電式明顯是有排放的，雖然可能大部分時間在用電，但在目前充電基礎設施不完善的前提下，不能排除有人不充電，將其作為燃油車使用，因此，從減少排放的角度看，為完成機動車結構調整減排工程，必然導向了純電動。北京試圖通過減少傳統(tǒng)汽車指標數量和只發(fā)展純電動汽車的方式，從根源上減少汽車尾氣對PM2.5的影響。

第三，培育有“北京色彩”的戰(zhàn)略性新興產業(yè)的需要。這是非常有官方色彩的一句話。在《北京市示范應用新能源小客車管理辦法(2015年修訂)》中，總則第一條，就指出了加快新能源小客車推廣示范應用的兩大目的——“改善首都空氣質量”和“大力培育戰(zhàn)略性新興產業(yè)”。那么如何培育呢？我們不妨看看，北京市最大的汽車企業(yè)——北汽集團，在“路線之爭”上，選擇的就是純電路線，并且以“整車企業(yè)為龍頭，涵蓋了動力電池、電機等環(huán)節(jié)，初步形成了車型較為齊全、產業(yè)鏈完整、技術領先、產能較大的產業(yè)聚集地。”北汽新能源總經理鄭剛在多個場合也一再強調，純電動汽車仍是北汽新能源產品開發(fā)的主體，為此已經投放了大量的資金和資源。

北汽新能源公關部相關人士也曾表示，插電混動節(jié)能效果減排有限，此外，國外汽車巨頭掌握插電式混動的核心技術，一旦開放插電混動，將對自主品牌產生巨大沖擊，而純電動汽車國內水平與國外類似，具有競爭優(yōu)勢，具備“彎道超車”的基礎。我想，這些應該都是北汽選擇純電動路線的基礎，既然北汽選擇了純電動路線，并且圍繞這一路線投入了大量資金，目前也形成了產業(yè)鏈條。作為北京市大力扶持的北京市直屬地方國企，北京市除了政府采購、公共交通、出租車行業(yè)等會優(yōu)先選擇北汽外，在新能源政策的制定上，必然會考慮到北汽的技術路線。另外，根據公開新聞顯示，為了推廣新能源汽車工作，北京市科委牽頭建立了新能源汽車聯席會議制度，包括市科委、市發(fā)展改革委、市經信委等14家單位。北汽也是會議成員單位，而會議成員單位并不包括其他車企。

分析完北京始終堅持“純電路線”的原因后，我們不妨繼續(xù)假設，為什么北京拒絕調整，筆者認為原因也很簡單：

第一，插電混動仍然具有燃油車屬性，存在排放可能。無論何種調查或數據，都無法排除插電混動尾氣排放的可能。雖然大部分車主聲稱，大部分時間都是純電駕駛，長途才使用燃油，然而這里面有幾個關鍵問題，大部分的界定，長途的界定，偶然突發(fā)情況的界定等等。一旦放開，新能源指標擁有者可以購買插電式混動，確實無法排除有的消費者將其作為燃油車輛行駛，這是暫時無法從技術上進行控制的，特別是一些不具備充電條件的車主，無論采取哪種限定措施，“聰明的”中國人都有一套套的辦法鉆空子。一旦使用燃油，就會造成污染，把這個數據放大和極端化，或者參考上海的事例，如果大部分新能源指標擁有者都選擇購買插電式混動，在使用時，經常采用燃油模式駕駛，其排放將遠大于目前排放水平。

第二，對于產業(yè)發(fā)展的影響不可忽視。眾所周知，在插電混動領域，是比亞迪一家獨大，市場占有率超過80%，一旦放開插電混動，恐怕比亞迪將成為最大贏家，由于比亞迪目前未在北京設立整車廠，銷量增長帶來的稅收繳納增長，不會進入北京市政府的口袋，而北汽的純電動路線還能堅持多久，目前純電動汽車銷量將會在何種水平，不得而知。在這種情況下，北汽的插電或增程式混動何時上市，上市之后能否得到消費者認可，也得畫個問號。在現有體制下，這也將成為決策者衡量的一個重要因素。此外，為了支持純電動汽車的發(fā)展，北京市投入了大量資金修建公用充電設施，對于純電動汽車，這是生命線，是雪中送炭。而對于插電式，這就成為了錦上添花，在現有充電服務費+電價的模式上，插電式充電后使用純電行駛成本與用汽油行駛成本并無太多優(yōu)勢，可能會導致公用充電設施一定程度的閑置，造成資源浪費。

第三，相關政策的連續(xù)性問題。目前，北京市面向公務用車和私人用車，已經形成了相對成熟穩(wěn)定的政策體系，并且將會保持到2017年，已對企業(yè)和消費者形成了穩(wěn)定預期，如果要對其進行修改或廢止，恐怕也是難關重重，就從程序上來說，也將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這一決策改變的行政成本也將極為巨大。

綜上所述，北京市在新能源政策的調整方面，恐怕已經進入了一個慣性的困境。雖然有李克強總理不限行、不限購的呼吁，雖然消費者支持插電混動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可以參見筆者之前的多篇論述)，雖然一些反對插電式混動進京的理由并不是那么充分，但是調整這一政策的成本和困難依然大的難以想象。政府決策是一個復雜的過程，不僅要考慮公平，同樣也要考慮執(zhí)行的效果和成本，放開插電容易，可是放開之后會不會帶來新的問題，放開后是否會對降低大氣污染帶來立竿見影的效果，是否會對目前北京市新能源汽車企業(yè)和產業(yè)鏈帶來沖擊，在執(zhí)行過程中是否會發(fā)生偏差，造成新的不公，這些都是需要論證的問題。作為消費者，對于政府政策的決策過程，我們能了解的其實非常有限，要解決這個問題，仍然需要政府、企業(yè)和消費者的共同努力。

最后，我想把大牛“楠木”老師的一個“腦洞大開”的建議分享給大家，政策調整既然困難，企業(yè)是否可以對車進行調整呢？例如秦，能否限行不充電或電量長期低至一定比例，就無法啟動？這或許是個高招。

返回第一電動網首頁 >